老樣子牛←白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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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轟隆!」仍遙遠的烏雲帶著風雨欲來的氣勢,雷聲乍歇,雨就傾瀉而下,行人如漣漪一般紛紛開啟傘花。
白布撐起傘,堪堪來得及遮掩急雨,只是奈何他的傘飄搖在雨中,並沒有起多大的作用。
他努力抓緊風中的傘好歹遮了點,周圍的人影子變得朦朧,雨無孔不入填滿了所有空隙。
他心想,或許雨的存在,是讓人與人確認彼此之間,是存在距離的。
那樣的距離,很安全,很舒適,跟這樣冰的春雨一樣,令人可以悠長的呼吸。
然後他看到前方有個背影,在雨中模模糊糊的,但他不用思考,直覺就能告訴他是誰。
那樣的高度與存在感早已嫻熟於心。
那個人在淋雨。
周圍的行人那麼多,只有他一個人在淋雨,他卻不為所動似地逕直前進。
『他又忘記帶傘了。』他在心裡默默想,兩眼注視著那道背影。
排球以外的事情,他總是很遲鈍,反射弧像恐龍一樣長。
他一邊這樣想,腳步卻越走越快。
「……前輩。」
牛島停下腳步、轉過身來。
「一起撐吧。」他說。
逼仄的傘下塞得滿滿的,他們在雨中緩慢前進。
一滴雨濺在白布的手臂上,蜿蜒而下,像是一條冰冷的蛇,漸漸奪去他的呼吸。
他們的距離:零。
安全界線:零。
雨是那樣地冷,空氣充滿胸口,彷彿在製造一堆氣泡,啵囉啵囉湧上他的喉頭,他低下頭看著踏上一個又一個水窪的自己的腳,像是搖晃過頭的鏡頭,失去了平衡感。
身體的某個部分失重了,如被雨淋濕的紙飛機,不住下沉。
牛島在他堅持的目光中接過傘。
他說:「王牌怎麼可以生病呢。」
無論在哪裡,他的存在感總是那麼強烈。
即使這樣並肩而行,又能走多遠的路呢?
很快地,他仍要面對自己一個人的風雨。
六十秒。
三十秒
十五秒。
一秒。
像是蠟燭燭芯燒到了最後,他深吸一口氣,不存在的硝煙味來自體內的爭鬥,最後他舉起槍,「砰砰砰」地掃射,一片狼藉。
一秒鐘也待不下去了。
「前輩,傘借你吧。我從這裡回去,很近的。」他舉起書包奔向雨幕,留個帥氣的背影實則只是他懦弱的逃避。
手被拉住了。
號稱恐龍的神經反應呢?他心想。
只要一瞬間,卻足以淋濕了全身,牛島沉默地望著他,皺起眉頭眼裡帶著不解。
白布可受不了被他用「白癡」的眼神看待──雖然他的確幹了一回傻事。
手腕仍被拉著,但他沒有動,從頭到腳濕透了,沉默回望著他。
他也是很堅持的。
牛島不明白後輩到底在想什麼,他只說:「我的舉球員也不能生病。」
堅持碎了一地。
白布的手腕隱隱發酸,心裡想如果學園祭辦了扳手腕比賽牛島應該會被列為禁賽名單。
單單這個,現在的隊上就沒有人比得過他的,若他走了以後,也不會再有。
他的心臟刺刺的。
最後他們各自穿著雨衣在便利商店的屋簷下躲雨,雨衣是牛島買的,他不發一語地遞給他,兩人就各自穿上。
傘被棄置在一旁。
「噗。」白布突然笑出來了,遮著嘴角轉過頭去。
牛島看了他一眼,就又回頭盯著遠方陰沉的烏雲。
天童好像說過自己與白布都是面部神經失調的人。
的確,他似乎沒見過這個人其他的表情。
選上正選的時候、舉球的時候、跌倒的時候、自己打自己巴掌的時候、輸球的時候。
就某種直覺來說,這讓他嗅到同類的氣味。
於是他「認可」他,認同他,作為下一代接手的後輩。
這塊豐沃的土壤,終是需要下一個農夫。
白布很久沒這樣笑過了,他憋得痛苦,眼角都泛淚了,他卻打從心底狂笑不止,搞不清楚究竟想笑還是哭。
遠方的春雷越來越近,一陣陣雷響,叫醒了所有蟄伏的冬蟲。
從土壤裡鑽出來,迫不及待、再也按捺不住地,那些潛藏深處的細小眷戀,蜂湧而出。
轟──轟──狂風與暴雨,暫時不會止息,不見天日。
END
瀨見:「今天白布請假啊──若利怎麼了?」
天童:「不知道,他說他好像被後輩討厭了。」
「欸?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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只是前天聽到了春雷陣陣,就想寫寫。
驚蟄早已經過了,已經是春分了。
這晚冬反覆的天氣,蟲子也晚醒了。
別再冬眠了啊,但轉眼又想陷入春眠。
不覺曉。
所以本來就是個簡單的故事不知道為甚麼繞成這樣了,煩,我好煩,對不起。明明就應該寫甜的來滿足自己啊,而且這樣才比較賣得出去吧(總是被別人的日常甜文萌得不要不要覺得看的人通通都會掉坑)
唉。
迪普路得
BGM:The Danish Girl Soundtrack - 16 "Lost Blood"